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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kieslowski

小時候我總以為,所學校都有棒球隊的。打從進小學的第一天起,就在操場及其四周看到各種關於打棒球的用具,以及綁在樹幹上用來練習打擊的舊輪胎。每天下午就會看到棒球隊員換上好像怎麼也洗不乾淨的球衣,在操場上練球,以及不懂得意義但卻很熟悉的各種棒球式呼喊。

看棒球對小時候的我來說,是一種成人的儀式,那表示可以和爸爸、叔叔們在電視機前一起分享某種男性成人才有的秘密儀式。還記得有一次沒上小學的我,興沖沖地跑去跟小堂叔說,「我開始和爸爸看棒球賽了喔。」看球賽那件事我早已遺忘,但跑去和叔叔炫耀這件事卻一直記在心裡,那是我對棒球最早的記憶。

忘了什麼時候真正知道怎麼看棒球,但我始終沒看過小學的棒球隊比賽的過程。這恐怕是一種很怪異的經驗,但對於臺灣得學生來說,校隊出去比賽怎樣了,大概也只有在朝會頒獎時由名次得知一二,但是名次也只是名次,沒親身經歷過是不會知道那種感覺的。和代表自己團體的球隊緊密相連的感覺,要一直到大學時,參加系級和校際比賽時才真正體會到,其中那種投入感會讓人覺得古往今來就這場比賽最漂亮、最動人,然後才能真正去珍惜那種運動和個人的關係。

小學的時候、中學的時候都沒有這種經驗,而且小學時被養成的觀念就是那些球員同學都是書念不好的,都是帶有流氓味的。這種觀念除了在職業運動領域之外,在我們的社會中是一直瀰漫著的,運動員往往不被重視,小運動員體力付出,又得兼顧功課,還得忍受其他人眼光,家長也不一定支持。然而,在這樣的情況下,在我小學畢業那年夏天,以我們這一屆同學為主力的棒球隊,得了世界少棒冠軍回來。

棒球隊風光回來時是八、九月的事吧,那時我早已經理個小光頭進國中去,母校風光地慶祝著,媒體不斷採訪,小選手不斷應邀到各地去,不斷有大官接見,這些以往是我們認為「壞囝」的同學,一下子變成了英雄。小我一歲剛升上小六生的弟弟,當了校報的記者,採訪了球隊。這些都是我沒能經歷到的,我也錯失了重新看待這些同學的機會。

看安達充的作品,讓我有種補償的作用,可以透過漫畫揣摩看著一支可以打進甲子園球隊的榮耀。對,也許就是甲子園,在日本高中棒球校隊心裡具有象徵性的球場,一定是最大的動力,進入甲子園的決賽也變成無上的榮耀與肯定。對於台灣,我們實在是缺乏太多制度面上的持續施行,朝令夕改成了慣性,事物的價值也就不容易彰顯。如果一個球場,可以變成日本棒球迷心目中的一個象徵,那臺灣有什麼呢?當運動員的學生還是被認為是次等的,那還有什麼專業好說?即使《翻滾吧!男孩》突然爆紅成這樣,當你家裡有小孩說要練體操時,你的反應是什麼?

我們處在單一價值觀的社會,大家想的方向都一樣,認為高尚的事情都一樣,自然浪費許多人才,讓許多人活得痛苦。我以為如果臺灣有像日本「電視冠軍」那樣的節目,可以讓許多不同專長、興趣的人不斷挑戰,那臺灣才算有點救。但這樣的節目在目前臺灣一定做不出來,我們並不是鼓勵自我挑戰、多元發展、培養專業技能的社會,唯一被許可的「技能」就只有考試。

安達充相當地將這些中學運動員的生活美好化,主角的家庭就算不是怎樣大好,也都有獨棟房子,還有院子,可以在院子裡練習運動。女主角一定運動神經好頭腦也好,男主角不見得功課可以,但一定腦筋動得快,而且有責任感。這樣的角色設定,應該是貼近日本主要讀者群需求的,安達充幫每一位讀者實踐了夢想,可以貼近觀察一個被普遍認為是很酷的運動員,跟著他們一起進入決賽目標,以棒球來說的話就使甲子園。

也許是這樣的魔力,安達充以棒球為主題的漫畫都大受歡迎,大家都想跟著前進甲子園,一再體驗那種感動。以致於到現在,仍重拍二十多年前的漫畫《鄰家女孩》,雖然就我認為要表達出安達充漫畫的特性,大概得侯孝賢或市川準來拍才行。除此之外,電影版的《鄰家女孩》仍是重溫那種對運動感動的機會,那種扣人心弦直升到哲學層次的運動生活觀。

當然,這都得感謝安達充。如果不是安達充,單純的對運動的想望與熱情,不會那樣乾就地被表現出來,雖然有點失之一廂情願,一點點啦。我想若是到現在還只能畫出《Young Guns》這種棒球漫畫的社會,要有自己的甲子園還有得等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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║▓ 編按 ▓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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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ieslowski博學多聞,架了部落格後,用更輕鬆的行文,寫作面向更廣。本文初看若運動文學,筆調一轉,指向社會現象批判,言近旨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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