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褚士瑩逍遙遊
文/褚士瑩
『哇!世界竟然有地方真的叫做彩虹耶!』
在去西貢吃海鮮的路上,第一次來香港的朋友忍不住興奮地指著地鐵站的招牌。
彩虹…好熟的名字。我在心裡想著。對了,這不就是永康街底那家太興燒臘陳老闆的老家嗎?他常常一面切著臘腸一面高談闊論的彩虹,原來是這個樣子啊…。
對於大部分的觀光客來說,彩虹這一區並配不上如此浪漫的美名,既不適合逛街購物,也沒有出名美食,屬於那種『不好玩』的地方,所以除了要轉車去黃大仙或是去新界的人外,沒有看到遊人。
『去了世界上那麼多的地方,到底哪裡最好玩呢?』
曾經不下一百次,不,一千次,不只,恐怕被問過好幾萬次這個問題,問的人只是要一個簡單的答案,像是巴黎或是香港之類的,所以每次看我支支吾吾答不上來,都覺得我很奇怪,是不是老年癡呆症提早犯了。
其實我只是無法把一個地方,很單純地用『好玩』或『不好玩』來劃清界線,因為無論到世界的哪一個角落,我都看到有一群人以那個地方為家,就算離開了也永遠是故鄉,一個被當作故鄉的地方,好不好玩又有什麼重要? 要不這樣的話,世界上恐怕很少有比到處都是工業化的台灣更不好玩的地方了吧? 但是,如果這樣坦白地說出來,恐怕在文章還來不及選進國文課本以前就被亂石扔死了。
為了這個問題很在意的我,一回到台北就去永康街找燒臘店老闆,誠心誠意問他心目中香港,最好玩的是什麼地方。
『離開了二十年,好多都不知道了喔…』手雖然沒有減緩切燒鴨的速度,但是陳老闆的那種千頭萬緒,我卻很熟悉,感覺上跟我被人問全世界哪裡最好玩很類似。
沒想到過了兩天,我已經快要忘記這件事的時候,竟然下午接到一通電話,是陳老闆自己打來的,說是跟其他搬來台灣的香港朋友討論一番後,特地擬好一份清單,可以過去拿,當時我人不在台北,沒有辦法趕在他們打烊前過去,原本以為這件事就算了,萬萬沒想到老闆娘隔天竟然在一整個星期唯一休店的禮拜天,騎著摩托車載著兒子特地把那張十行紙寫下的清單,特地投到我的信箱裡,如今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人,簡直就快讓我飆淚了。
打開那張手寫的單子,最美好的香港原來是這樣的:
尖鼻咀,因為可以觀大陸福田,龍江,還有紅樹林公園。
音樂農莊。大唐荔枝園。三棟屋博物館。
沙田車公廟。寺蓮淨院。
東坪洲,因為可以看石,看白海豚。
大澳鹹漁場。
青馬大橋觀景台。元朗。
到偕記B仔涼粉,一定要吃哪裡的腸粉跟甜點。
下午三點到新麗園粉麵餐廳吃下午茶,剛出爐的酥皮蛋塔,菠蘿油最適合配鴛鴦。
勝利牛丸。
還有陸記桂林米線。
我把這張單子拿給香港旅遊局的Sandy看,她雖然是韓國華僑,但是自從嫁到香港後也住了大半輩子,又代表香港觀光當局,照理說香港裡裡外外沒有不知道的,但是她佩服地說:
『只有把香港當故鄉的人,才寫得出這些地方。』
台灣的香港通不計其數,但是每年網友票選出來的香港十大浪漫景點,還是太平山纜車,維多利亞灣夜景,天星小輪,星光大道,蘭桂坊。當這些地方都去過兩次,新餐廳新飯店也去遍,該買不該買的都買過後,香港就不好玩了。
於是碰到有人介紹我是旅遊作家,就順口問一句『哪裡最好玩?』彷彿我手上有解旅行的癮,兼治無聊的解藥。
但是我知道,就算陳老闆從香港到台灣,落地生根二十多年,最美好的故鄉,還是在彩虹的那一端,而且百去不厭。
下次到永康街吃燒臘,告訴陳老闆你去過彩虹,包準盤子裡多切兩塊燒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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